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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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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2 章

從容家回來的第二天,蕭隨結束休沐,大清早去了皇宮。

勤政殿內。

承德帝靠坐在龍椅上,冷眼橫掃底下排排站,像鵪鶉似的心腹臣子們,大罵道:“看看你們做的都是些什麽事?”

幾位大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,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身子,頭埋得更低了……與一旁姿態閑適、抱手而立的蕭隨形成鮮明對比。

見心腹大臣這副沒出息的窩囊樣,想起折子上的內容,承德帝心中怒火蹭蹭蹭地往上躥。

盛怒之下,他抄起龍案上的奏章朝底下狠狠一扔。

“朝廷養著你們是讓你們為百姓做事,不是讓你們去強占田地,欺兒霸女,搜刮民脂民膏的。隔三岔五就捅些婁子出來,朕要你們有何用?養你們這群廢物是來氣朕的嗎?”

幾位大臣想也不想便跪下,異口同聲道:“陛下息怒,臣等罪該萬死。”說完便開始磕頭。

殿內的太監、宮女似乎對這場景早已司空見慣了。

誰也沒興趣往匍匐在地的大臣們瞄上一眼,更不見緊張害怕,每個人都像平常一樣做著自己的事情,進進出出發出一點聲音。

偌大的勤政殿一時安靜地只剩下“咚咚咚”的磕頭聲。

“一,二……八。”

數到第八下的時候,張平微微擡頭,覷了眼龍椅上的人,順利捕捉到承德帝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,緊接著便是不出意料的喊停聲。

若無意外,一會承德帝便會雷聲大雨點小,偃旗息鼓,開始上演所謂的“恩威並施”。

果然,承德帝臉上怒氣稍減,痛心疾首道,“罷了,念你們誠心悔改,朕這次就不嚴懲,但也絕不姑息。每人罰俸祿一年,官降一級。日後,若是再讓我在奏章上看見你們犯事,決不輕饒。”

底下幾位大臣自是又一番磕頭謝恩,感恩戴德地頌揚承德帝,稱其為一心為民的仁厚之君。

聽著連片的誇讚聲,張平垂下眼皮,微弓著身子站在龍椅左後方,眼觀鼻、鼻觀心。

一年俸祿算什麽?他們搜刮來的錢財還少嗎?

官降一級又算什麽,過不了多久便會找由頭給升回去。走不是沒有過的事。

無論好壞,無論能力高低,承德帝要的從來都是聽他話,且易被掌控的人……

張平思緒有一瞬間卡殼。不,不是人。

是狗,他要的從來都是聽話的狗。

想到這些,張平自然而然想起了被承德帝殺害的義父,心漸漸發沈。

對承德帝的重拿輕放,蕭隨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抑或是驚訝。

甚至在承德帝看過來時,他還略微地表現出了那麽點遺憾——遺憾熱鬧就看完了。

幾位大臣陸續離開,勤政殿一下子空曠起來。

瞄了眼哪怕站在邊邊角角,也依舊挺拔如松的蕭隨,原本靠著椅背的承德帝不知不覺坐直了些。

蕭隨來這裏並沒有什麽事,就是為了向承德帝報告一聲,他結束了休沐。

那幾個大臣被召來之前,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,若不是離開時恰巧碰上張平帶著人進來,他哪用得著在這裏看他們君君臣臣演戲。。

眼下目的既已達成,蕭隨自是不願再在這裏與承德帝虛以逶迤,浪費時間。

蕭隨往中央位置走幾步,準備行禮告辭時,承德帝開口了,低沈的聲音裏帶了幾分不滿。

“朕準了你半旬的假,你倒好,大清早的放著家裏的美嬌娘不要,跑這來看朕的笑話。”

那幾位大臣是承德帝一手扶植起來的,他們犯了事還被參了,那不就是告訴天下他承德帝識人不明、用人不當嗎。

打臉,妥妥地打臉。

誰打臉地時候希望被人看見?尤其還是被一個不受他擺控、權勢極大的臣子!

自詡為一代明君的承德帝,思來想去心裏越發不是滋味。偏又不能明著說。

這不就裝得像個老頭似的,借著剛才的事發洩發洩,抱怨蕭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。

蕭隨擡眸看了眼承德帝。

獨處時,四十出頭的承德帝總是會收起帝王威嚴,看上去親和的像是家中叔伯,很容易給人一種可以拋開君臣關系,聊聊人生苦短的錯覺。

說實話,一個帝王能把假情假意、假仁假義演繹到如此逼真的地步,蕭隨是有些佩服的。

若不是偶然撞破了承德帝的真面目,查到了父親的死與其有關,說不定他現在還被這副虛情假意的模樣給欺騙呢。

蕭隨深知,承德帝的不滿,不僅是因為剛才那幾位大臣,還因為他只休息了三日就上值。

這似乎往外傳達了一個信息,容氏這個溫柔鄉並沒能使他留戀忘返。

既然人舍的下君王之尊當這個長輩,那他不妨做做仗著長輩疼愛,偶爾不服管教的晚輩,時不時刺刺他。

畢竟比起一味地忍氣吞聲,這可舒服多了。

蕭隨挑了挑眉,一本正經道:“陛下,您說錯了。做錯了事本就該罰,不罰不長記性,微臣並不覺得這有何可笑。”

“……”

承德帝太陽穴跳了跳,被蕭隨噎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這精準直入、避重就輕又點到為止的功夫,簡直勝過他老子百倍千倍。

罷了罷了,眼不見為凈。

“瞧著朕生氣,連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。”

承德帝一手撫額,另一只手朝蕭隨擺了擺,十分嫌棄道:“走吧走吧,別在這裏添堵了。”

...

出了皇宮,蕭隨又去了趟兵部,忙到傍晚才回府。

得了消息的絡腮胡趕到書房,行了個囫圇禮,迫不及待地報道他辛苦了一天調查出來的結果。

絡腮胡敘事有一個習慣,那就是短話長說。

不把前因後果交代的清清楚楚,你甭想聽到最關鍵的那句。

為此,蕭隨訓過他多次,每次絡腮胡都是苦著臉表示下次會改,可下次依舊如此。若你中途打斷或者催他講重點,他能磕磕巴巴到浪費更多時間。

時間一久,蕭隨也知道絡腮胡很難改掉,便不再說什麽。

但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全神貫註,而是一邊做事一邊聽,任由他發揮。

像往常一樣,蕭隨一邊看著各地呈上來的密函,一邊聽著絡腮胡義憤填膺地敘述。

比如林曦月是如何毒打那個叫阿夏的婢女,容華費盡心思找了個與容、蕭兩家都沒交集的人去幫忙贖人,盡管出價很高,林曦月還是不放人……

一番話下來,絡腮胡已經口幹舌燥。

末了,他瞅了眼正提筆回信的蕭隨,慶幸似地說道:“侯爺,得虧您慧眼如炬。要是當初被那林家小姐迷惑了,將這麽惡毒的人娶進門……”

蕭隨擡眸,銳利的丹鳳眼一掃,絡腮胡渾身一個激靈,立馬閉上了嘴。

耳邊終於清凈了。

蕭隨收回視線,並未對林曦月之事發表任何看法,提筆繼續回信。

片刻之後,他將寫了字的紙折好,裝進信封,朝絡腮胡道:“派人將這封信按原路線送回去。”

接過信件,絡腮胡瞟了眼紙條上附帶的地址,判斷出這封信件的重要性後,立時收起之前想提醒侯爺出面幫夫人贖人的念頭,轉身走出書房。

天已經完全黑透,窗外微弱的蟲鳴聲零星響起。

蕭隨走到窗前,院子裏陸續起了燈,燈火一路延續,蜿伸到無塵院。

初冬的夜已有了寒意,蕭隨朝無塵院方向望了一眼,伸手將窗戶關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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